【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马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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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3日，期待已久的巴西总统卢拉·达席尔瓦的访华之旅终于成行，他抵达中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席金砖国家新发展银行（金砖银行）行长迪尔玛·罗塞夫的宣誓就职仪式。任命巴西前总统担任此要职，表明卢拉将金砖国家置于其政府的优先位置。

金砖国家成为全球南方国家的希望

近年来，金砖国家活力不及往日。原因之一就是金砖国家机制的驱动者之一巴西的退缩，这要拜特梅尔和博尔索纳罗政府（2016-2022）与美国结盟的外交政策所赐。值得一提的是，创建金砖银行的正式决定是在2014年的巴西福塔莱萨峰会上做出的，当时正值迪尔玛·罗塞夫任巴西总统。

4月13日在金砖银行的演讲中，卢拉总统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发达国家提出严厉的批评。他说，这些国家 “想在没有授权的情况下就管理我们（指发展中国家）”；并对美元的霸权地位提出挑战，“为什么全球南方国家不能用自己的货币进行交易”。

仪式结束后不久，卢拉参观了华为的上海研究中心。这家受美国制裁打击最严重的中国公司总裁接待了卢拉的来访。去年，华为的利润同比暴跌69%至51.8亿美元。卢拉对华为的访问，明显地展示了巴西地缘政治政策的调整。

正如列宁在反思历史的时间观时所说：“有时，几十年什么都没发生，但有时，数十年的事情仅仅几周就发生了”。自一年多前乌克兰冲突爆发以来，我们似乎感受到，历史正在骤然加速。实际上，每周我们都在见证一个或多个重大地缘政治事件，其中一些足以改变当前世界秩序中各个力量的彼此关联。

最近在社交媒体上疯传的习近平主席与普京总统的简短对话很好地总结了这一点："这是百年未有之变局的第一步，我们共同努力来推动"。几周前，我们惊讶于伊朗和沙特恢复了自2016年以来中断的外交关系，而这背后正是中国斡旋推动的结果。碰巧，伊朗和沙特两国都是金砖国家的潜在新成员。

金砖国家关系日益紧密

面对充满不稳定的国际框架，金砖国家机制越来越被视为全球南方国家的希望，南方国家希冀为自己的发展寻求一种新替代方案，使之克服华盛顿共识、新自由主义教条以及由华盛顿和布鲁塞尔控制的国际金融机构所带来的限制。在2022年北京举行的最近的一次金砖国家首脑会议上，五个成员国同意金砖国家开启扩员进程。已有三个国家正式申请加入了金砖国家（阿根廷、阿尔及利亚和伊朗），其他几个国家也已经公开宣布正在考虑加入，比如印度尼西亚、沙特阿拉伯、土耳其、埃及和墨西哥等。

金砖国家在世界经济中占据着越来越重要的地位。根据IMF数据，按购买力平价计算的GDP衡量，中国是全球最大的经济体，印度排名第三，俄罗斯排名第六，巴西排名第八。按购买力平价计算，2020年，金砖国家GDP超过G7成为全球最大的经济集团，占全球31.5%，而七国集团的份额已降至30%。预计到2030年，金砖国家对全球GDP的贡献将超过50%，而金砖国家的扩员几乎肯定会使这一比例提前实现。

另一方面，金砖国家之间的双边贸易也在强劲增长：巴西和中国之间的贸易每年都在刷新记录，2022年达到1500亿美元；巴西和印度双边贸易，2021年增长了60%，达到115亿美元；俄罗斯和印度的贸易2022年增长了两倍，扩大到310亿美元；而中国和俄罗斯从2021年的1470亿美元跃升到2022年的1900亿美元，增长约30%。这些数字显示了金砖国家之间贸易关系逐渐加强的明显趋势。

乌克兰冲突使他们政治上的联系更加紧密。中国和俄罗斯达成“不封顶的伙伴关系”，从习近平主席最近对莫斯科的访问就可以看出。南非和印度不仅拒绝屈服于北约的压力，对俄罗斯的军事冲突进行谴责和制裁，而且还与莫斯科走得更近。

即使西方媒体对俄罗斯进行了大规模的妖魔化宣传，欧洲对外关系委员最近进行的一项综合民意调查显示，80%的印度受访者、79%的中国受访者和69%的土耳其受访者认为俄罗斯是 "盟友 "或 "必要的伙伴"。值得注意的是，中国、俄罗斯和印度不仅是金砖国家伙伴，也是上海合作组织伙伴，上海合作组织是建设新多极化秩序的另一个主要支柱。

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年初的一项调查显示，中国、印度和土耳其等国民众对俄罗斯的态度，与欧美国家相反

替代IMF！金砖国家两大金融工具潜力巨大

金砖国家已经创立了两个最重要的工具，其一是新开发银行（NDB）和应急储备安排（CRA）。前者的目标是为若干发展项目提供资金（强调可持续性），被视为世界银行的可能替代者；后者可能成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替代基金。

但不得不承认，金砖银行自2015年成立以来缺乏稳固的领导力，五个成员国也没有形成坚实的战略，这使得金砖银行发展缓慢。迪尔玛·罗塞夫能否领导金砖银行取得更大成就，人们对抱有很大期望。

迪尔玛·罗塞夫在新开发银行的宣誓仪式上发言时说，从现在开始，金砖银行的优先事项之一就是寻找更多的资金。自2015年成立以来，金砖银行累计贷款总额增至约328亿美元，这落后于金砖国家的资金需求，也低于其筹集资金的潜力。

美元在全球经济中的霸权地位很可能还会持续很多年。这一地位不仅使美国拥有巨大的经济优势，而且对其竞争对手和全球南方国家也有很大的威慑力。近年来，美国越来越多地将美元武器化——通过制裁或有条件的贷款——鼓励各国在商业交易和外汇储备的构成中使用美元。在冻结了伊朗外汇储备、没收了委内瑞拉、阿富汗等国家数百亿美元的外汇储备和资产后，美国和欧盟冻结了俄罗斯约3000亿美元的资产，这引发了全球的警觉，再次确认了寻求美元替代货币的紧迫性。

现在，金砖国家内部设有一个工作小组，其任务是为金砖国家设计出自己的储备货币。这个项目被称为R5。项目名称的由来有些巧合，金砖国家的所有货币的英文或拼音都以字母R开头：人民币、卢布、雷亚尔、卢比和兰特。这一计划如果成功，金砖国家将可以绕开美元，逐步增加其互惠贸易额，同时也减少其外汇储备中美元的份额。

同时，许多国家正在创建某种机制，允许其在不使用美元的情况下进行商业交易。以伊拉克为例，该国刚刚宣布向中国出售的石油将以人民币结算，伊拉克是中国的第三大石油供应国。首先使用人民币结算石油的国家是俄罗斯。第二个是沙特阿拉伯，它也正在考虑在卖给中国的石油用人民币进行结算，中国是沙特石油的最大买家，占其沙特石油总出口的26%。我们看到全球石油市场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而石油结算一直是美元的天下。

再比如，最近，考虑到俄罗斯被制裁，印度尼西亚总统佐科·维多多敦促该国（以购买力平价GDP计算，为世界第七大经济体）停止使用国际卡组织Visa和Mastercard的信用卡，转而采用本国的信用卡。此外，中国也已经与25个国家和地区达成了货币互换协议，这一协议可以绕开美元扩大本币在贸易和投资中的使用。最近的一项合作协议正是几周前与巴西达成的。

另一个具备巨大潜力的金砖银行金融工具是应急储备安排（CRA）。这是一个拥有1000亿美元规模的基金，旨在缓解金砖国家资金紧张危机。当一国国际储备耗尽时（它无力进行海外贸易或支付外债），通常被迫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请求救助，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作为国际最后贷款人，提供贷款时对救助国往往附加苛刻条件，比如通过削减国家预算的公共服务支出等一揽子紧缩政策，在发展中国家推行新自由主义发展理念，其“丧权辱国”令发展中国家深恶痛绝。

2022年3月10日，阿根廷爆发反对IMF游行，抗击政府与IMF达成的450亿美元贷款。游行者称，这只会让危机雪上加霜。

数十年来，布雷顿森林体系金融机构已经沦为美国和欧盟在发展中国家推行新自由主义的工具之一。现在，五个金砖国家成员国拥有足够的国际外汇储备，但像阿根廷 、斯里兰卡、巴基斯坦、加纳和孟加拉国等这些金融脆弱国家，一旦出现债务危机，则不得不寻求IMF救助。如果它们能够加入CRA，并提供给他们合理的还款条件，这将意味着金砖国家有能力建立替代华盛顿和布鲁塞尔金融霸权的新型金融机制，意味着金砖国家在全球经济治理上取得巨大突破。

为此，金砖国家可以允许更多国家加入金砖银行和CRA，即使它们不属于核心金砖国家成员。已经有一些非金砖国家成员加入了金砖银行，比如埃及、阿联酋和孟加拉国。

巴西前总统罗塞夫的新使命

金砖国家去美元化也已经迈出步伐，使用五国本币进行结算的业务日益增多。迄今为止，在新开发银行累计328亿美元的贷款项目中，约有200亿是美元，约30亿是欧元。只有相当于50亿美元的资金是以人民币，其他货币的贷款更少。另外，金砖国家将如何支持受美国和欧盟严厉制裁的俄罗斯参与金砖银行事务？

下一届金砖国家峰会将于今年8月在南非德班举行。这将是新冠疫情爆发以来的第一次的线下会议，也是中共二十大之后的第一次金砖峰会，又有金砖国家创始人之一卢拉的回归，8月的这次金砖峰会可能将是开创金砖国家新契机的一次峰会。

重振金砖国家、金砖银行和CRA扩员，罗塞夫面临一系列挑战。五国领导人需要在同一目标下保持战略一致，以确保这两个金融工具能够履行其最初的使命，这并非易事。

迪尔玛·罗塞夫是一位经验丰富、受全球尊重的领导人，她为我们带来了希望。罗塞夫曾在20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与巴西的军事独裁政权作斗争，并为此在监狱中度过了三年。2000年代，她成为卢拉总统的重要部长之一，曾两次当选巴西总统（2010年和2014年），直到她被国会的欺诈性政变推翻（2016年）。巴西国会已经承认了这是欺诈，而美国是这场政变的支持者和幕后推手。

罗塞夫刚刚重返政治舞台，被任命为全球南方国家最有前途金融机构之一的管理者，任重而道远。但是，毕竟在巨大的挑战面前，迪尔玛·罗塞夫从未选择过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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